府天 作品

第二百七十章 可憐天下絕後人

    

沐浴過後換了一身衣裳,章晗鬆鬆綰了一個鬏兒,從淨房回屋的時候,卻突然聽到外頭傳來了好一陣喧嘩。“抓到個偷東西的子!”聽到這話,章晗不禁吃了一驚,睡意倒是醒了一半,待聽得前頭聲音越來越大,她忙吩咐芳草去打聽。不一會兒,芳草就回轉了來,卻是滿臉的不忍:“姑娘,是個十四五歲的半大子,人餓得精瘦,剛剛偷吃的是喂馬的豆子,想來是餓得狠了。如今被抓住了,被驛丞下令綁在拴馬的柱子上,幾個驛丁輪番用蘸水的鞭子抽,...()因王夫人了,當嘉興公主麵色微沉地從悅心齋出來,少不得徑直去了從前顧鎮住過,而現如今則是顧銘所居的養性館。盡管顧鎮隻比顧銘年長六歲,而她更是隻大兩三歲,可仍是常常喜歡在顧銘麵前擺擺大嫂的架子。這會兒她站在演武場邊,眼看顧銘那白蠟杆子大槍舞得比從前更加得心應手,她先是怔忡了片刻,漸漸麵露笑意,到最後方纔撫掌叫好。

滿頭大汗的顧銘慌忙快步走了過來行禮:“公主怎麽來了?”

嘉興公主立刻板起了臉:“叫大嫂!”

顧銘被嘉興公主看得發毛,隻能無可奈何地應道:“是是,大嫂有什麽事麽?”

“沒什麽事就不能到這兒來?”嘉興公主哂然一笑,見顧銘那滿臉的無奈樣子,她就擺擺手讓跟著的兩個媽媽退得遠些,這才撇下顧振走到了兵器架前。她才剛抽出其中一把鋼刀,就隻見顧振不知道什麽時候跟了過來,眼神中滿是緊張,她卻有意提著刀晃了兩下,這才將其放了回去,“放心,我又不是善睿那個武藝高強的媳婦,你這些家夥我對付不來。”

“大嫂,您有什麽話直。”心底叫苦連的顧銘一麵尋思大哥怎麽吃得消這麽一位不按常理出牌的金枝玉葉,一麵就差沒有打躬作揖了。

嘉興公主並沒有一直耍弄顧銘不放的意思,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見其他人都隻是遠遠看著,她就開口地問道:“我纔去看過老祖宗和娘。聽你在家裏,我就過來看看。娘對我了,你這婚事本來已經萬事齊備,就定在五月十五。可因為大伯母去世。隻能放在明年。而由於大嫂這一過世,威寧侯府就徹底空了下來,你有什麽打算麽?”

提到胡夫人。顧銘原本還有些不自在。畢竟,胡夫人死得突然,他趕過去的時候人已經嚥了氣,家中其他人亦然,起來胡夫人那最後一刻身前竟是沒什麽人。然而,聽到嘉興公主那最後一句話,他的麵色突然就變了。

“大嫂。你這是何意?”

“我都不和你拐彎抹角了,你還給我裝糊塗?娘提起此事的時候,臉色很不好,顯見是很不願意的。而之前老祖宗對我起此事的時候,卻是長籲短歎。畢竟大伯父身後無人奉祭祀,也是她的心病。所以,娘讓我來對你一聲,你心裏有個預備。”

“可爹孃又不止我一個兒子!”顧銘一時激動,忘了其他人隻是離得遠了,但還在院子裏,聲音竟是提高了不少,“我不稀罕什麽富貴榮華,如今的地位我已經心滿意足了。更何況。我自己的前程我會自己親手去掙!”

嘉興公主被顧銘這兩句話得一愣,一時想起自己對駙馬不能建功立業的愧疚,而顧鎮卻甘之若飴,是人不能太貪心,嘴角漸漸流露出了一絲笑容,但緊跟著便換上了滿臉正色。

“我受娘之托來問你的態度。不是和你什麽富貴榮華!威寧侯府如今就隻剩下了一個空架子空爵位,有的是離心離德的下人,有的是沒人奉祀的你那大伯父,有的是早被人丟在水溝裏他昔日戰功威名。我並不是要你立時三刻就答應了,隻是讓你好好想想。剛剛娘對我,打時候你那大伯父就最疼你這個侄兒,後來回京住的那些日子更是對你親厚,你不想其他,也不妨想想他身後的淒涼……抑或是你回頭自己琢磨著,哪個弟弟比你更合適!”

到這裏,嘉興公主見顧銘失魂落魄,當即歎了一口氣轉身就走。待到自己那兩個媽媽,還有這院子裏伺候的兩個廝跟前,她便淡淡地道:“今這事情要是有誰出去半個字,我在外頭聽到半點風聲,立時打死!”

“是。”

她回頭看了一眼顧銘,想到婆婆那樣端方能幹的人,之前亦是眼露水光,她忍不住在心裏歎了一口氣。別人家為了這麽一個爵位能夠爭得烏眼雞似的,也就是王夫人和顧銘母子全都不情不願。若不是太夫人顧淑妃都想著讓已故陝國公顧長興留下的爵位不至於斷了,不至於無人奉祀,王夫人也不會讓她來走這一趟。不過擱在她身上,要讓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去叫別人爹孃,哪怕是牌位,她也不願意,憑什麽自己苦苦教導的兒子便宜了別人?

“公主,是回府,還是……”

上了鳳轎,她仍是心情鬱結,因而當外頭傳來這一聲輕詢的時候,她頓時不耐煩地道:“這種事兒還要問?算了,進宮,走西安門!”

從西安門走西華門入宮之後,嘉興公主卻沒有徑直去探視母親惠妃,而是先去了柔儀殿。這座多年沒有啟用過的宮殿如今迎來了新主人,即便屋瓦仍舊是老樣子,但瞧著卻多了幾分鮮活。她在正門外頭忍不住端詳了好一會兒,腦海中浮現出當年皇後尚在時,千秋節從後妃公主到外命婦在這兒朝拜時的情景。

“十年了……不對,應該是十一二年了。”

嘉興公主想著記憶中的嫡母,突然覺得有幾分模糊。孝慈皇後一直都是最賢惠和藹的人,哪怕對於她們這些並非己出的兒女,也都是一貫溫和得很。隻是在朝賀千秋節進入這柔儀殿的日子裏,記憶中的皇後永遠都是一臉的端莊肅穆,除了禮製上頭那些話之外,餘下的不會多半個字。她隻依稀記得,自己很的時候,某一次丟了什麽東西從母親的宮裏一路哭著找出來時,迎麵遇到了孝慈皇後,這位嫡母製止了那些喝令她行禮的宮人內侍,牽著她的手一路找了許久,最後又笑著把她交給了母親惠妃。

相比威寧侯顧長興,嫡母孝慈皇後何嚐不可憐?唯一的兒子早逝,隻留下了年紀輕輕守寡的兒媳和兩個郡主,同樣連個奉祀的人都沒有。

“十二姑姑?”

嘉興公主從恍惚中回過神,見是章晗正站在身前,她便輕輕吸了一口氣,隨即歎道:“站在這兒,我就不由得想起了舊事。不這些了,今隻是來看看你們,怎麽,淩兒不在?”

明明隻比自己大幾歲,但嘉興公主在麵前老喜歡擺著長輩的樣子,一來二去章晗早就習慣了。此時此刻,她笑著把嘉興公主往裏頭引,又解釋道:“四弟妹被淑妃娘娘帶著去皇上那兒了。北邊的戰報又來了,皇上如今懶得見外臣,這些行軍打仗的事情自然還是四弟妹解更加詳盡清楚。”

見章晗得坦然,嘉興公主知道她們妯娌兩個同舟共濟情同姊妹,再加上既然是顧淑妃帶著人去,自然是皇帝關切北邊軍報的同時,也不想讓人閑話。至於陳善昭為什麽不親自上……估摸也是那個書呆子又犯了呆氣,想讓王淩替陳善睿突出一下戰功。

“你呀,和善昭還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嘉興公主沒頭沒腦地了一句,待見到前頭院子裏七八個年紀大約在三四十的中年宮人正跪下行禮,她突然站了一站,隨即有些好奇地問道,“聽你之前才挑了有限的幾個人,這會兒又叫了她們來,是柔儀殿人不夠,還要多添幾個?”

“不是,我去求了淑妃和惠妃敬妃三位娘娘,打算在這些宮中年紀不的宮人當中挑出兩個來,若是好就放出去給瑜姐姐。”

嘉興公主聞言一愣,旋即便若有所思地問道:“你是打算用她們給瑜妹妹做管事媽媽?”

“是。雖挑幾個年輕的給她當陪嫁丫頭並不是不行,但既然年輕,總難免心思活絡,萬一有什麽想頭就是我的罪過了。更何況就算人再好,年輕的姑娘日後也是要嫁人的,不得又要重新挑人。而這些人都是年紀大了,家中沒什麽可靠親戚,人卻精幹穩重,與其等著幾年一次放宮人的機會放出宮去回家鄉過孤苦日子,入侯府當個管事媽媽自然甘心情願,而且我早定了除她們的宮籍。瑜姐姐將來要挑選丫頭,可以讓她們掌眼,要培植自己人,也可以讓她們調理。等她們年紀大了,在府裏挑人在膝下孝順,也是一句話的事。”

“你呀,對瑜妹妹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顧夫人還真的是好福氣!”

到顧夫人,章晗頓時也失神了片刻。倘若顧夫人知道苦苦謀劃了多年的事被張昌邕張瑜父女再加上一個宋媽媽給完全毀了,繼而她和張琪更是經曆了翻覆地的巨變,不知道會是個什麽感受?當然,決計不會覺得那是好福氣就是了。

當章晗挑中的兩個宮人到了顧家,當著太夫人的麵拜見了之後,在旁邊受了兩人磕頭的張琪隻覺得眼眶一陣陣酸澀。

能夠走到今,她有的不是其他,隻是幸運。而這幸運不是來自於顧家的名頭,也不是顧夫人為嫡女鋪好的那條坦途,而是章晗。披荊斬棘在前頭的是章晗,而她不過是坐享其成罷了!起頭為了活命而撒下的這個彌大謊會伴隨自己一輩子,好在,除了章晗之外,顧銘也是知道的!而且那樁案子曾經轟動一時,日後縱使有人重翻舊案,也再不會有人相信了!

ps:突然意識到,胡夫人、皇後、顧夫人,三人的嫡親後嗣都算是斷了,日後就算有奉祀的,也不是親骨肉,唉……有氣無力求粉紅,保了大半個月的第四,現在竟然怎麽都追不上,真鬱悶……(歡迎您來您的支援,就是我最大的動力。)得看誰的臉色!”這一句入了我門中,稍稍回過了神的張琪頓時隻覺得如遭雷擊,整個人都木了。縱使是章晗,也不由得被此話驚得心中一跳,當即沉聲喝道:“你這話什麽意思?”“什麽意思?”顧振嘿然一笑,這才得意地道,“老祖宗心疼外孫女,可瑜妹妹這嬌嬌弱弱的身體,到了哪家,隻怕這媳婦都不是那麽好做的。至於想當淄王妃,別娘娘,皇上那一關就決計過不去。既如此,當然便是親上加親最合適。做不成王妃,被人叫一聲威寧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