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天 作品

第一百四十四章 添箱(下)

    

,是顧家的外孫,因而張茹的添箱禮若寒酸,淄王丟臉不算,顧淑妃和顧家也一樣會被人指摘。以顧家在勳貴之中的人緣,請四下裏幫這麽一個忙,那也是在情喇中。當然,經此一來,張琪將來嫁了過去,外人便不敢覷了。這便是大家子的做事風度,如申氏那樣家子氣的人,想來是絕不會算計到的!次日送妝的那一,章晗一個未婚姑娘便不好再去了,卻是打發了大哥章晟去那兒幫忙,順帶打探打探。結果章晟直到申初許方纔回來,一見著她便臉色不善...認真算起來,就連張琪和章晗也隻是在隆福寺那一回初識張茹,但因為真心實意地提點幫了她一把,這才結下了情分。因而張茹被聘為淄王妃,第一件事便是請兩人過府一見,如今發嫁妝前一日添箱,也是第一時間派人給她們送了信,萬萬沒有想到顧抒和顧鈺也會來。因而,當她站在屋子門口,眼見母親引了武寧侯夫人,後頭還跟著那三位樣貌形容各不相同的少女進來時,心底忍不住生出了一絲緊張來。

顧抒身穿縷金富貴牡丹紋樣的銀紅右衽斜襟衫子,下頭著一條蔥黃撒花湘裙,頭上綰著一支雙蝶翊鳳釵,脖子上掛著赤金五彩瓔珞嵌寶梅花項圈,從前顯得傲然而又獨立的她,如今這幅裝扮一上身,更顯出了富貴凜然的氣息。相形之下,一貫最重打扮的顧鈺卻隻是翡翠衫子艾綠裙子,再加上幾樣翠玉首飾,愈發顯得亭亭玉立。而張琪則是畢竟尚未出孝,今日雖出來了,仍是一身的荼白衣裳,瞧上去素淡而雅緻。至於王夫人更是打扮得家常隨意,一身秋香色,既不顯老氣,也襯著今日的喜事,看上去雍容穩重。

張琪一看到章晗便露出了高興的表情,可仍然竭力克製住了。隨著王夫人顧抒顧鈺上前和張茹章晗廝見了之後,她才趁人不注意落後兩步,又眼疾手快去拉了拉章晗的手,又輕輕向其眨了眨眼睛。等到眾人一一進屋子,她示意章晗落在後頭。這才低聲道:“是二伯母向太夫人提請,讓大姐姐和三姐姐跟我一塊來的。”

“淄王殿下畢竟是太夫人的外孫,給茹姐姐臉麵便是給淄王殿下臉麵。”章晗輕輕了一句,隨即便悄聲道,“等忙過這一陣子,我下帖子請伱到家裏來話。這兒到底不比家裏,話不方便。”

“嗯。”

盡管姊妹相見隻能悄悄交換這麽兩句話。但章晗見張琪麵色紅潤神情恬然,就知道自己不在顧家,她也過得還算好。心下就放心了。因而,當得知王夫人此次帶著女兒侄女前來添箱,一出手便是一架玻璃穿衣鏡。四件銀貂皮、十匹閃緞、十匹妝花緞……如是林林總總四十多端表裏,隨即又是樟木箱子等等木器傢什,兩匣子金玉首飾,花瓶古玩,屈指算一算,竟是少也能多出八抬嫁妝來,她更是不禁暗歎顧家人雖功利了些,但出手卻從不吝嗇。

麵對這樣的厚贈,起頭看著顧家抬來那些東西的隆平侯夫人心裏又是咂舌又是感激,而張茹也誠惶誠恐。推辭了好一陣子方纔勉為其難接了下來。而她們坐了不多久,漸漸又有人前來添箱,除了親自走了一趟的嘉興公主,就都是些當初和病臥在床的隆平侯當初並肩打過仗的老牌勳貴家,後來又漸漸疏遠斷了來往的。一位位或年長或年少的誥命夫人們含笑進來。出手多半都絕不氣,每人至少都助了一兩抬的嫁妝。隆平侯夫人起初還驚訝意外,到最後瞧著那些東西都有些麻木了。

她這個主人都如此,更不用家裏的下人了。隨著隆平侯身上隻剩下了閑職,後來又風癱在床,家中世子的生母申氏掌權。卻擠不到那些勳貴誥命的圈子裏頭去,也就索性不再去和人家往來,這隆平侯府已經多年沒有這樣熱鬧體麵的盛況了。而申氏看著外頭連綿不斷抬進來的東西,氣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可也隻能在心裏暗自咒罵。

因而,隆平侯府這一日的添箱,赫然是辦得風風光光體體麵麵,少也給張茹添了二三十抬的嫁妝。當章晗坐車回自己家的時候,心裏就已經大略猜了出來。畢竟,淄王是顧淑妃唯一的兒子,是顧家的外孫,因而張茹的添箱禮若寒酸,淄王丟臉不算,顧淑妃和顧家也一樣會被人指摘。以顧家在勳貴之中的人緣,請四下裏幫這麽一個忙,那也是在情喇中。當然,經此一來,張琪將來嫁了過去,外人便不敢覷了。

這便是大家子的做事風度,如申氏那樣家子氣的人,想來是絕不會算計到的!

次日送妝的那一,章晗一個未婚姑娘便不好再去了,卻是打發了大哥章晟去那兒幫忙,順帶打探打探。結果章晟直到申初許方纔回來,一見著她便臉色不善地道:“真是陰魂不散,居然今領頭催妝的就是趙王世子!”

“怎麽是他?”章晗愣了一愣,隨即有些意外地問道,“淄王殿下後頭的皇弟還有好幾個,怎麽也輪不到他這個侄兒去催妝吧?”

“皇家催妝又不是民間辦婚事,什麽時候要勞動那些同樣尊貴的親王去幹這種事?”章晟總對妹妹要嫁入規矩多多的皇家頗有些不忿,此時此刻便沒好氣地冷哼一聲道,“按照一貫的規矩,就隻宮中派一個太監去王妃家,送上兩隻羊二十瓶酒外加兩盒果子,這王妃家就得乖乖將那些嫁妝送去王府,也不知道他這個世子是怎麽死乞白賴地搶過今這差事的。”

盡管大哥一口一個陳善昭死乞白賴,陰魂不散,章晗本待笑,可人卻不由自主地想到上一次他到家中來看她時的那些話,一時之間就怔住了。印象之中,陳善昭和淄王陳榕確實情分深厚,兩人同進同出也不是一兩回了,硬是親自上門催妝,自然更顯叔侄情分。可這種看似不管不顧的事由陳善昭做出來,總讓她心裏有些放不下。

章晟見一番話得妹妹怔忡了起來,一時間不禁有些後悔,連忙幹咳一聲道:“我就是隨便,伱可千萬別惱!他穿戴起來還是很像那麽一回事的,起頭路上那些大姑娘媳婦都以為他是尋常的催妝後生,後來知道那是趙王世子,不少人都一路跟著跑……咳咳,總而言之,他這家夥品貌還行,總算配得上伱!”

胡言亂語了這麽一堆,章晟終於撐不下去,趕緊找了個藉口溜之大吉。而等到他一走,章晗手肘支著扶手發了好一陣子的呆,最終便吩咐丫頭去請了沈姑姑來。然而,沈姑姑來了之後,她卻猶猶豫豫好一會兒,好容易下定了決心。

“沈姑姑,我有件事要請伱幫忙。我出門不便,爹和哥哥都是凡事隻想著我,有時候未免報喜不報憂,還請伱近來多往宮裏打探打探訊息,不論什麽事情,千萬別瞞著我。”

這沒頭沒腦的話聽得沈姑姑心頭咯噔一下。見章晗半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她琢磨著這番話的言下之意,老半晌才屈了屈膝:“是,奴婢都知道了。”

隆平侯府發妝之後,便是淄王親迎行廟見禮,又回王府行合巹禮,次日朝見皇帝,夫妻倆領了賜宴後拜了後宮諸妃,第三日是盥饋,另朝見東宮太子和太子妃,第四日方纔是回門。得知在禮製所定的一應禮物之外,淄王陳榕還給臥床的嶽父送了一條熊皮毯子,給嶽母送了一張寬大的扶手太師椅,一件冬日用的紫貂皮鬥篷,章晗便知道至少這幾日那對夫妻必然和諧得很,一時自是安心了不少。

一晃就過去了一個月,章晗去給顧抒添了箱後,韓王越王的婚事也一一都辦了。她下帖子邀了張琪到家裏來做客了一回,其他日子也平靜安詳。和她擔心的風波乍起不同,朝野一直都是風平浪靜,彷彿趙王的勝仗和這些一樁又一樁婚事合在一塊,讓整個下都顯出了盛世太平的景象。可越是如此,她懸著的心越是難以放下,即便是從衣裳到枕套帳子被麵,以及要送給公婆兄弟妯娌等等的各種針線活她都基本上預備齊全了,她仍然心裏空落落的沒個底。

終於捱到了下納征禮的前一,章晗既不想看書,也不想到院子外頭散心,枯坐在窗前的繡架許久,她最終還是決定隨便繡些活計消磨時間,也好轉移一下注意力。讓芳草找來了一遝新鮮繡樣,她一樣樣翻檢了許久,最後發現中間夾著一張鮮活可愛的戲水鴛鴦,便忍不住將其挑了出來。

若有所思地端詳了好一陣子,她最終將一塊白綾覆在上頭,輕輕用筆勾勒出線條來。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就當她順著其中一隻鴛鴦的尾部,打算勾勒最後一筆的時候,她突然聽到外頭傳來了沈姑姑話的聲音。

“姑娘在麽?”

“是沈姑姑?請進來吧。”

章晗放下手中的筆,見芳草連忙打了簾子讓沈姑姑進來,而後者今進宮去了,臉色瞧著雖鎮定,但眸子裏卻流露出了一絲掩不住的焦急,她便立刻對芳草使了個眼色。等到芳草出了屋子,她便開口問道:“可是出了什麽事?”

“世子爺……”沈姑姑隻覺得腦際千頭萬緒,整理了好一會兒,這才竭力平穩地道,“皇上要殺趙王殿下平叛遼東期間所俘獲的舒氏所有族人和叛黨賊首,加上婦孺總共三百零三人,世子爺上書諫勸不成,便如上次那樣跪在乾清宮前求懇,結果被皇上召了進去痛斥一番,世子爺偏犯了執拗在禦前力諫,結果……”

“結果什麽?”見沈姑姑突然停住了,章晗的聲音已經是微微有些顫抖。

“皇上怒極之下劈手砸了一個筆筒出去,不巧正中世子爺,聽……人血流滿麵仍是力諫該由律法從事,後來便昏厥了過去,如今還在宮裏。”(engshuyuan您的支援,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是皇帝登基前最得力的人,而皇帝登基後平定各方和對蒙用兵,則多數是威寧侯定遠侯武寧侯等幾員年輕將領,而定遠侯卻退得最早,那些赫赫戰功隻一聽就叫人心中神往。算一算,如今的定遠侯王誠,也不過五十出頭而已。“大嫂?”“也許定遠侯這次過年也不在府中。”吐出這麽一句話之後,章晗看著王淩隨手下的那一子,卻沒有從自己麵前的棋盒中取黑子應對,而是支著棋桌對王淩道:“四弟妹,這一兩日請你盡快把東西收拾起來,但卻不能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