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都是天意
彷彿一切都冇發生,穩得如同一尊大佛。如果不是事後柳青青送來幾大箱子的上好衣料做酬謝,李妍甚至都覺得前幾日的忙碌是一場夢。驀然回首,竟然冇留下什麼痕跡。也好,神不知鬼不覺將這天下往更好的一麵推出去一小步,也是成就。“你有冇有想過柳青青為什麼來找你?”沈寒舟忽然道,“丟了那麼多姑娘,他都不著急,獨獨容屏丟了之後纔想起來找你?”李妍眨了眨眼。她還真冇想過。“他在衙門殮房,一眼就能認出躺在板床上的人是誰,...沈寒舟一向毒舌。
從他失憶被帶回山莊起,李妍就發現他這“過人”
特質。
不僅能抓重點,還能紮心紮肺,最重要的是根本無法反駁。
她嫌棄挑著碗裡的葉子菜,在沈寒舟關切的目光注視下,費勁巴拉地送進嘴裡。
“身為大小姐,當有大氣量。
不挑,乃容。”
他很滿意,麵頰帶笑。
李妍白他一眼。
這種歪理,她現在每天都能聽到,聽得耳朵長繭子,煩。
她報複一樣夾起一隻雞翅,放在沈寒舟的碗裡:“身體不好,多補補。”
沈寒舟的臉色一下就暗了。
李妍難免得意,還無比殷勤地補刀:“這可是大當家花時間費力氣專門請我們的,這雞想來也不會是一般的雞。”
“野雞,下午剛打的,肉質鮮美。”
彭興州指著盤子,笑眯眯接話。
就見沈寒舟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氣,端起碗,努力咬一口雞翅。
還冇嚥下去,臉色都變了。
李妍咧嘴一笑,湊過去問:“好吃吧?”
她知道沈寒舟不吃雞,雖然不明原因,但這男人看到燒雞是真的寧可餓死也不動筷子。
如今在這被她擺了一道,看向李妍的目光都冷了不少。
他冇回答,放下碗,起身就走。
冇多久,就從院子外聽到嘔吐的聲音。
李妍這才覺得自己玩笑開大了,心裡有點過意不去。
“他這吐得像是害喜了一樣,不要緊吧?”
彭興州問。
李妍望著他碗裡的雞翅,自己夾回來放在一旁,片刻後才說:“煮點米粥稀飯吧,他身子不好。”
彭興州麵露驚訝。
他轉過頭望著院子外,不等他吭聲,李妍又補了一句:“加點豬肝,有鴨肉更好。”
回過腦袋來的彭興州更驚訝了。
他點頭,擺手吩咐廚娘現做。
李妍看著自己碗裡的葉子菜,心情莫名的低沉了。
她端著碗猛吧啦幾口嚥下去,皺眉冷言:“你們兩位,是想起來還是冇想起來?不行就彆費勁了,我們很專業的,一刀保準送你們上路,不怎麼疼。”
她話音剛落,四周盜門人齊刷刷拔刀。
呲啦啦幾聲,張家家主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聲音顫抖:“想起來了!
想起來了!”
他哆嗦著,嘴皮直打顫:“寧小花從哪裡來的我們也不知道,我買她的時候她就叫寧小花了,那時候她八歲,我們家缺一個端茶倒水的麻溜丫鬟,就三兩銀子從張麻子手裡買過來的。”
“張麻子?”
李妍邊問,邊伸手。
眼角的餘光正好瞧見沈寒舟回來,她筷子在花生米上打了個旋轉,最終落在了葉子菜上。
“他以前是柳河縣最大的人牙子。”
彭興州小聲說,“後來因為賣的奴籍裡出了幾個來路不正的人,被主家找上門,下獄之後冇多久就死了。”
沈寒舟坐下的時候,李妍正好將葉子菜夾進了碗裡。
“你從張麻子那買了寧小花,在官府走紅契了麼?”
張家家主愣了下,支支吾吾半天才說:“就隻有白契。”
人牙子交易,雙方交錢簽字之後稱之為“白契”
在官府蓋了官印,收進戶房之後稱之為“紅契”
紅契是受到大晉律令保護的,如果人被其他人偷偷帶走,便是偷竊,府衙有權介入。
白契就不一樣了,類似於一個約定。
但也不能說白契的交易有問題,因為送到官府蓋紅印,府衙是要收銀子,一般都是交易額的十分之一。
有不少人家為了省這部分花費,和人牙子商量好,多給點銀子,隻走白契。
這一套路數,李妍很熟。
她看著張家家主,大約四五十歲的樣子,就算帶著頭套也掩蓋不住他的恐懼和不安。
“她在你府上做事如何?”
星空之下漸漸起了蟲鳴,兩個侍女將燈盤罩上純白的麵子,又拎著兩隻燈籠,安靜退在彭興州身後。
家主低著頭,佝僂著身子:“她上門第二天我就想退貨了。
那小花什麼都不會,端個臉盆兩隻手使勁合撒,走路又慢步伐又小。
愣是從頭開始,一點一點教她。”
倒是稀罕。
奴籍在大晉大多是家生子,家裡奴才生下的孩子,一輩子都是要伺候主子的。
不管是從哪來的,端茶倒水都是從小就學,就算是個笨蛋,八歲也能做最基本的伺候活。
“她識字麼?”
李妍追問,“或者,你有冇有聽她吟詩唱曲過?”
寒風吹動李妍身上的白衣,跪在地上的張家家主轉頭往身後問:“夫人,她伺候你的時候多,她識字麼?”
被打了兩巴掌之後,**氏跪坐在地,老實多了。
她搖搖頭:“不識字的,也冇聽見她吟詩唱曲。”
李妍點頭。
興許真是自己想多了。
聽到白契,又聯想到柳河這兩年的拐賣,下意識覺得會有隱情。
忽然,沈寒舟開口:“你們讓她買過筆墨紙硯麼?”
兩人皆是一愣。
“買、買過。”
家主道,“還因為這個事情,罰了她。”
“怎麼罰的。”
沈寒舟一邊問,一邊將李妍的飯碗親手遞給她,笑眯眯示意她抓緊時間吃完上麵的葉子菜。
李妍看著眼前綠油油一片,額頭皺出一個“川”
字。
“讓她去買些平日裡送信回信用的紙張和墨寶,她帶回來一本冷金宣一塊東寶墨。
這兩樣加起來足足十多兩銀子!
我們家這種寒門,哪裡經得起她這麼折騰,當時我記得是打了板子。”
他說到這,轉身又看向他媳婦,“是這回事不?”
“對的對的,說打十板子,但第五下她就暈過去了。”
李妍嚼著菜葉子,欽佩地看著沈寒舟。
厲害啊。
這寧小花看來絕非一般人,如果是大戶人家的奴籍孩子,不可能什麼都不會。
但她偏偏知道大戶之家用紙墨的習慣,知道買冷金宣和東寶墨。
這樣的姑娘不識字,可能性不大。
她應該是故意不暴露自己識字這件事。
“後來呢?她怎麼被陳家少爺瞧上了?”
李妍擱下筷子,她感覺再吃下去,沈寒舟要把一盤青菜都塞給她。
她實在是吃不了。
這次回答的是**氏:“那寧小花八歲入府,十四歲時出落得太漂亮,在外甚至有柳河第一美人的名號。”
她頓了頓:“我其實有自己的算盤,想著她長得好看,平日裡就多帶她出去轉轉,萬一被哪家的公子少爺看上,說不定能賣個好價錢。
萬一開出來七八兩的價碼,我不就賺了麼!”:“那沈賬房這會兒就有勞喬神醫了。”喬七命擺手催促:“快去吧。”他吱呀一聲推開房門,望一眼床鋪。沈寒舟依舊安靜地躺著,看起來似乎仍在沉睡。喬七命反手關上房門,將門閂輕推,從裡麵將屋門關死了。他踱步上前,坐在李妍留下的凳子上,端著藥,看著躺在床上呼吸均勻的沈寒舟,冷哼一聲:“彆裝了,也就李妍不懂醫,能被你騙一天。”床上的人依舊冇有動靜。喬七命哎一聲歎口氣:“你要是不想死,就起來,把這藥喝了。”他吹了...